家長們應該抓住這契機, 表揚我皮實, 鼓勵我靈活地面對生活才對。 然而當時沒有人過問我願意怎樣, 沒有人關心我的感受。
小時候, 爹被關了禁閉, 娘常常帶著妹妹在姥姥家住。 一次, 爺爺送我到姥姥家村外, 目送我進入村口, 就返了回去(我們那兒的村俗:公公一般是不進兒媳婦娘家村的)。
我剛剛拐進一條南北向的街巷, 從一個黑漆大門裡蹦出個半大小子來, 擋住了去路。 我往東, 他張了兩臂往東;我往西, 他張了兩臂往西。
他說:“留下買路錢!”
我嚇蒙了, 戰驚驚地搖一搖頭。
他又說:“有炒豆子嗎?”
我依然搖一搖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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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把袖口往上一捋, 說:“那我就送你個‘匕鬥’吧!”在我臉上脆脆地扇了個耳光。
我哭了, 捂著熱辣辣的腮幫子拔腿就跑, 淚蛋子灑了一路。 但是, 兜裡上下跳動的琉璃蛋兒不久就止住了我的眼淚。 我想:幸虧他沒有索要琉璃蛋兒, 這可是爺爺給我買的心愛之物, 幸虧他沒有搜身……想著這許多“幸虧”, 我就不再難受了。
到了姥姥家, 一家人追問我眼睛紅腫的原因。 我不會撒謊, 只好把挨耳光的實況原原本本交待出來。 母親還好, 說記取這個教訓, 以後繞另一個村口就是了。 小舅舅和姨表姐卻死活不依, 說匕鬥是輕易挨的麼?非要拖我去那黑漆大門家, 讓我再還那小子一個耳光不可——這比綁我上殺場還可怕呢。 我當時就後悔沒把那心愛的琉璃蛋兒送給那小子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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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年之後, 講起這件事, 好多人都說那耳光是我進入社會的第一張門票, 因為我的社會經歷和體驗就從這裡開始。 經歷就是知識。 家長們應該抓住這契機, 表揚我皮實, 鼓勵我靈活地面對生活才對。 然而當時沒有人過問我願意怎樣, 沒有人關心我的感受。
小舅舅和姨表姐叫上他們的弟兄們, 如同押解犯人一般, 簇擁著我到那黑漆大門口, 喊出那比我高一頭的小子, 就教唆我上、打。 他們說只要他敢還手, 他們就一齊上。 然而我卻如同臨刑似的, 嚇得篩糠一般哆嗦, 早就軟成了一團。 氣得小舅舅和姨表姐大失鬥志, 返回的路上一迭連聲罵我沒出息, 活該受欺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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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件事搞得我挺糊塗:遇到這類事到底是給人些物件免受皮肉之苦好, 還是受點兒苦保全了心愛之物好;是討要尊嚴以牙還牙大打出手好, 還是息事寧人寬容忍讓好。
我們的家長們往往無視孩子的心理需要, 他們的虛榮和家族的體面比什麼都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