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性別的信念

至今我還不習慣我的唯一的孩子是男性這一事實。 我自以為對兒子的最嚴厲的懲罰就是義正詞嚴地告訴他:如果你再搗蛋, 媽咪就拿你換一個妹妹。 每次在花枝招展的女孩子衣櫃邊, 我都神思恍惚, 好像這一切只是上天給我開了一個玩笑, 過不了多久, 就會有一個屬於我的女孩子穿著這些可人的衣裳撲向我的懷裡。 這是不被世俗眼光理解的, 但我沒有辦法也沒有必要隱匿自己的真實想法。

我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女孩。 她是我一廂情願的期待。 懷上孩子四五個月時, 我開始為她編織羊毛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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選的是一種蟹紅的顏色, 暖暖的, 充滿蜜意的。 編好以後, 還在胸圍拼上一圈五顏六色的梅花形圖案。 女孩子氣十足。 那段日子多夢多幻想, 夢裡幻想裡盡是女孩子的臉龐和身段。 她似乎是一個小小的我。 更確切地說, 我是她的模子, 而她是我的眸子。 我們戴著一樣的草編的寬沿帽子, 穿著一樣的滾荷葉邊的白色紗裙奔走在夏天的山野上, 像兩朵白色的山茶花, 山風迎面吹來, 花瓣兒顫顫巍巍的;我們兩個人一起裁花布, 做布貼, 她描草圖我執剪, 做一幅月亮秋千掛在她的床頭, 做一幅秋天的童話貼上我的書案;當我的女兒嫋嫋長成的時候, 我稍稍留心她那扇不斷歙合的門, 卻原來, 樓臺下站著一個吹口哨的青青澀澀的男孩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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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切正如我和老公當年想像的一般, “一家養女百家求”……

我不知道對於女孩的想望, 是不是一種自戀。 但有一點是明白無誤的, 我習慣於自己是一個女性並引以為幸, 因此我需要某種形式的延續和發展。 也就是說, 在幾千年男女不平等的社會制度的打擊下, 我仍然沒有被擊倒, 我的信念一直美麗著。 有一位評論家從我的散文裡看到了“性別和諧的意趣、性別互補的歡愉、性別合作的成功”。 在此之前, 我自己渾然不覺。 感謝他把一切挑明出來。 確實是這樣的, 性別本來就不應該是一種對抗, 更沒有天生的高低和優劣之分, 恰似對於白葡萄酒和紅葡萄酒, 不同的人所好不同。

兒子剛出生時, 恭賀之聲不絕於耳。 無數次的重複曾使我懷疑自己的初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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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, 當兒子3個多月時, 我第一次發現了他作為一個男孩的陌生。 他居然在一大堆玩具裡邊, 選擇了他當時還根本不會玩的汽車。 我終於明白了我一廂情願地期待女孩的另一層緣故, 那是陌生。

當然了, 與兒子的朝夕廝磨正使我的陌生感日漸淡化。 而對於女孩的期待, 我想, 最終我是不會落空的。 當我的兒子開始對著某一扇窗戶吹口哨, 那是在招引我那遲到了二三十年的女兒。

我精心編織的那件羊毛衣沒能穿成, 壓在衣箱底下, 成了一份心情的標本。

2002.03 小隱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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