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來地瓜在爹的心目中是最好的東西,
爹把自己最好的東西送給他,
他卻不懂得珍惜。
這世間, 總有一個人, 喜歡把最好的東西送給你, 那個人就是爹。
爹來的時候, 他正在洗臉刷牙換衣服打領帶, 司機在樓下等著。
爹從門縫側身擠進來, 帶著一股涼風, 他把肩上的一袋地瓜輕輕地放到門廳的地磚上, 潔淨的地磚上立刻落上一層泥土。 爹摩挲著兩隻手, 有些喘, 畢竟年歲不饒人, 而且他知道, 爹肯定沒有坐電梯, 而是扛著這袋地瓜, 從一樓爬到十一樓。
爹有些驕傲地說:“今年雨水好, 豐收了, 咱家的地瓜個個都有胖孩子的腿那麼粗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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爹每隔一段時間, 便背一袋子地瓜從郊區送過來, 然後再倒兩趟車趕回去。 為此妻子曾對他說:“告訴爹, 不要再送地瓜了, 咱也不吃, 每次都堆在牆角, 等著壞掉, 浪費了東西不說, 你不心疼爹汗珠掉地摔八瓣, 累得骨頭都鬆散了, 做那些無用功?”
爹坐在門邊的小幾旁喝水, 他停下打了一半領帶的手, 看著爹。 爹赤腳穿一雙膠鞋, 褲腳挽得高高的, 露出膠鞋的邊緣沾著一層泥土。
他張了張嘴,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 爹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, 笑了兩聲說:“你放心吃吧, 沒用化肥和農藥, 吃完了, 下次我再給你送。 ”
爹說得很大方, 可是他再也無法忍受, 衝口而出:“爹, 地瓜城裡有賣的, 農貿市場到處都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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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得衝動而忘情, 回頭看爹, 發現爹面色鐵青, 呼吸急促, 指著他大罵:“你小子有出息了?忘本了?不吃地瓜了?你忘記了你小時候, 每次纏著我耍賴, 要再吃一個吧?”
那是物質貧乏的年代, 和現在沒法比。 但是, 此刻, 他已無法和爹爭辯這些, 因為爹被他氣得犯了心臟病。
把爹送進醫院的急診室搶救, 是急火攻心導致的高血壓, 千萬不能再生氣。
那天他本來是要去開一個很重要的會, 最終他沒有去, 因為爹只有一個。 他天天陪在病床邊, 給爹買好吃的, 給爹洗臉擦手, 可是, 爹始終一言不發。
無奈, 他只好把爹送回鄉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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娘說:“兒呀, 別生你爹的氣, 在你爹的眼裡, 那些地瓜都是他的寶貝, 沒有什麼東西能比得上。 從春天開始, 他就選最好的地瓜, 放在暖炕上, 用沙子培上, 然後澆水, 育秧苗, 然後再一棵棵栽到地裡, 澆水、鬆土、鋤草、施肥, 都選上好的農家肥, 忙活整整一個夏天。 然後把地瓜刨出來, 選大小勻稱的、紅皮的地瓜給你送去, 他說紅皮的甜、面。 ”
他聽娘講爹種地瓜的事, 心中像被雨淋了一樣, 濕漉漉的難受, 原來地瓜在爹的心目中是最好的東西, 爹把自己最好的東西送給他, 他卻不懂得珍惜。
他去田裡找爹, 爹正看著那些地瓜秧發呆。 他囁嚅地說:“爹, 等我們家裡的地瓜吃完了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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爹的情緒果然被點燃了, 很高亢地說:“沒問題, 爹種的地瓜又甜又面。 ”
爹的幸福很簡單, 就是把他認為最好的東西送給兒子, 而兒子又能快樂地收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