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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給我一片草原?

走進動物園的這一天, 天氣出奇地好。 動物園也因此而顯得有了更多的生氣。 看過猴子之後, 還是在標示猴子的欄杆內, 我們看到了一隻小小的貓科動物, 我還在琢磨著, 是不是小獅子, 兒子已經喜形於色, 指著欄杆內大叫“獅子弟弟!”他轉向我重複了一句, 又轉向其他的看客, 一遍又一遍地重複。 他恨不得把他的喜悅告訴所有的人。 周圍沒有人應和他。 我也愣了一下, 兒子對於小獅子的這個稱呼太讓我意外了。 他有一張卡片, 是識別雌雄獅子的, 中間還坐著一隻娃娃獅子。 平常只聽他念道“長頭髮的是爸爸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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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頭髮的是媽媽”。 沒想到, 他就這樣造出了一個“獅子弟弟”。 這個稱謂是如此地親昵和溫暖, 使得陽光下反射著寒芒的鐵欄杆也有了溫暖的起色。

看到獅子爸爸和獅子媽媽的時候, 不知怎麼小隱兒反倒沒有了剛才的雀躍。 他掙開我的手, 自個兒走過去, 與他們貼得更近一些, 像鑲嵌在隔離欄裡。 那是一對非洲獅。 雌獅在後面閉目養神, 雄獅在精力充沛地踱步。 這只雄獅長得非常經典, 長長的鬣毛使他更加氣宇軒昂。 他的眼光高遠, 像是十分睥睨我們。 想來真是可憐, 他本來應該生活在一片廣闊的稀樹草原的, 在那裡他可以自由地奔跑, 獵取自己喜愛的食物, 盡情地展示雄性的魅力。 他也許會與他的兩三個兄弟一道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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帶著一班共同的妻子, 經營一個溫馨的家, 養育一群可愛的獅子寶寶, 盡享天倫之樂。 當然, 在他逐漸老去的時候, 他也可能在年輕的同類的挑釁中潰敗、傷亡, 他的人身安全沒有太大的保障。 可是, 即便是死, 他也是像一隻獅子那樣地去死。 我想, 對於他, 這是最重要的。 我的視覺裡開始有了草原, 一望無際的綠, 遠遠地還疏落著幾棵不知名的樹。 可是, 這一切很快就消失了, 他們生活的背景還是那一堵土灰的牆。

還未及與小隱兒交流, 那邊擴音器就響了。 是動物表演。 在這裡, 我們看到了東北虎。

這只東北虎年輕剽悍, 與以往動物園裡又老又醜的老虎不同。 可是, 他的命運比獅子更悲慘。 他很溫順地做著一些訓獸員所要求的規範動作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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跑著躍著鑽過一個個的鐵圈, 或者在幾隻方桌上跳來跳去, 像舞臺劇裡的小丑。 偶爾地, 他也低聲地吼上幾吼, 似乎在提出抗議。 但他的抗議一直無效, 那個穿著白衣紅褲的瑣小的訓獸員, 他神態安閒, 不時地用鞭子鞭打地板施以恐嚇, 看那表情, 他是以優勝者自許的。 最後, 這只東北虎又被趕上檯子中央的一隻方桌, 趴下了身子, 那訓獸員一躍跨上他的身子, 擺了一個可供照相的post。 他滿以為這就是馴服了。

在東北虎即將被趕入欄杆屋的時候, 他突然對著觀眾豎起了尾巴, 誰也不知道他還有什麼節目。 嘩啦啦地, 有一陣雨噴向了觀眾, 那邊的人群裡一陣騷動, 老虎撒尿了。 直到這時, 他才顯示出了自己作為虎的本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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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說老虎是憑著屎尿在叢林裡搶佔地盤的, 許多動物一聞那股臊味都退避三舍。 我們這裡還有一個與之相關的傳說。 我們粵東與香港離得近, 當年生活窘迫的時候, 沒少人想偷渡過去, 可是, 香港員警經常會帶著獵犬挨家挨戶地去巡查, 偷渡客如果被查獲是要遣送回來的。 有人想出了一個主意, 就是在住處撒上老虎的屎和尿, 還真把獵犬逼退了。 這事兒是在民間口口相傳的, 可信程度究竟怎樣不得而知。 但透過這個故事我們看到的還是對於老虎威嚴的肅然起敬。

小隱兒不喜歡看動物表演, 這又在我的意料之外。 他寧可粘在那一圈長長的隔離欄上與動物們對話, 獅子弟弟或者老虎妹妹。 不知他小小的眼睛也看見草原和叢林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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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喜歡法國的法布林和他的《昆蟲記》。 他曾經

這樣辯駁他的反對者:

你們是把昆蟲開膛破肚, 而我是在它們活蹦亂跳的情況下進行研究;你們把昆蟲變成一堆既可怖又可憐的東西, 而我則使得人們喜歡它們;你們在酷刑室和碎屍場裡工作, 而我是在蔚藍的天空下, 在鳴蟬的歌聲中觀察;你們用試劑測試蜂房和原生質, 而我卻是研究本能的最高表現;你們探究死亡, 而我卻是探究生命。

法布林的精神已經燭照了一個世紀, 這個世界上, 為什麼還有一些獅子和老虎沒有生活在藍天下、草原上、森林裡, 而且, 更嚴重的是, 他們活得沒有尊嚴。

2003.01

文/小隱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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