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讀豐子愷的《緣緣堂隨筆集》, 其中那篇送阿寶出黃金時代, 再一次讓我隨著這位父親生發的感慨而感慨。
他說女兒阿寶, 小時侯, 每天都要為了要求的不滿足而哭幾場, 挨母親打幾頓。 吃東西時, 把不好吃的留著給還只一兩歲的妹妹軟軟吃;講故事時, 把不幸的角色派給軟軟當。 直到有一天, 他偶然看到阿寶把她最喜愛的巧克力分給弟弟妹妹們, 并且歡喜地看他們吃。
他給阿寶寫道:你這個專門欺辱弱小的搗亂分子, 今天在那里犧牲自己的幸福來增殖弟妹們的幸福。 你已經開始在遏制自己的要求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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綿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, 學校開運動會, 她們年級要表演一種稱為霸王鞭的舞蹈。 綿的姥爺在街上尋摸到一根竹竿, 回家后用砂紙打磨了半天, 給綿做了一根霸王鞭。 這樣, 綿每天在學校排練完不算回到家還要耍上一陣子, 而且還琢磨編排了不少新動作。 她很得意:老師說現在這個版本的霸王鞭有我不少的貢獻呢。 排練時, 老師也常常讓她站在前面做示范, 說她的動作標準, 利索。
誰知, 在運動會前一天霸王鞭彩排的時候, 綿可能太想好好表現了, 她隨隊伍入場時, 不知怎么的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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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到家, 綿太沮喪了, 她說:我一個正經動作還沒做呢!我也替她惋惜。 綿宣布:
我明天不想去學校了。
可你運動會上還有好幾個項目呢?
我不管。
你不是還想為你們班集體拿名次嗎?
現在不想了。
綿, 我特別特別的理解你, 可是呢, 我覺得這也是對你的一個考驗, 你明天不僅要去, 還要高高興興地去, 越是受挫的時候, 越應該
打住, 我對這個考驗沒興趣, 我也不可能高興, 就是不高興。
其實, 我當時還想說, 如果你能這樣做, 會給老師和同學留下更好的印象。 那樣選評三好的時候終于覺得不妥而羞于出口。
第二天的運動會, 綿還是參加了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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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笑了, 雖然對于行事出言永遠都是當仁不讓、直抒胸臆的我的小女兒, 是有著一點點的擔心, 怕她太不諳世故而受挫, 但更多的是羨慕, 還有一絲嘆服。
可是, 就在昨天, 我的這個正在念初一的女兒又給了我一個新觸動。
昨天, 她對我說她放棄了跳大繩比賽, 因為到比賽的時候, 她們隊多一個人, 她主動下來了。 想著前一陣她們練習跳大繩的那般熱火朝天, 我忍不住問:那你不覺得有點遺憾?不遺憾, 必須下一個, 怎么就不能是我呢?那你們班同學比賽時, 你干啥?我給她們拿衣服, 還幫助記數。 我得讓同學們知道, 小女子--我, 能上能下。 放心吧, 我的娘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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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兒就這樣成長了, 讓我猝不及防, 然而, 這不正是我的殷殷期盼?而且這成長的進程, 不正是由我在天天助推?可為何此時我心中除了慰安, 還有悵然。
對于女兒阿寶態度行為的變化, 豐子愷, 一則以喜, 一則以懼。 他說:我仿佛喪失了一個從小依傍在身邊的孩子, 而另得了一個新交的知友。
另得了一個新交的知友--這多么符合我現時的心境啊。 我懷念那個依傍在我身邊的純真透亮的、不飾雕琢的綿。
手邊有一本暢銷書《處世之道》, 作者賽德曼的觀點是, 在我們這個聯系高度緊密、開放的世界, 處事之道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。 但是在這個飛奔的時代, 我依然想看到我的孩子更多地秉持她天然的個性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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寫到這里, 想借美國電影《代碼46》中的一句臺詞來收尾每個小孩子都很特別, 于是你奇怪所有平凡的成年人到底是從哪兒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