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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幸福

你不打算給喜禾生個弟弟或妹妹嗎?經常有人這麼問我, 有一次甚至還有人對我說, 給喜禾生個姐姐吧, 喜禾有個姐姐將來就有人照顧了……我雖然談不上聰明, 但基本的生活常識還是有的――姐姐或哥哥絕不是生出來的, 是找出來的。 當然也不是絕對生不出來, 根據愛因斯坦的相對論, 只要比光速快, 就能時光倒流回到過去, 那時我不但能給喜禾生個姐姐, 我還會知道20年前我埋在大樹下的三本圖畫書是被誰偷走了。

遇到有人勸我再生一個, 我知道他們的動機是善良的, 一片熱忱, 但我自己會忍不住這麼想――是因為我積攢了這麼多自閉症經驗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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足以再應付一個嗎?我媽也總勸我, 再生一個吧, 喜禾有個弟弟、妹妹, 以後你們不在了也好有個照應。 我心想, 誰照應誰還不一定呢!別人勸我再生一個, 我都嘻嘻哈哈插科打諢地敷衍過去, 但我對我媽就沒好脾氣了―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, 跟別人說話我都能風輕雲淡, 但是只要跟我媽說話, 我只想放狠話。 所以春節在家我媽又舊話重提, 我惡狠狠地說, 你能保證再生一個是沒問題的?萬一生的又是這樣的, 你陪我去跳海嗎?

我媽覺得我不會這麼倒楣。 自閉症概率非常低, 一千個小孩中可能才有一個, 沒誰會這麼倒楣!

――是嗎?!

一個朋友安慰我的話言猶在耳:

“兄弟, 也不能總是別人家的孩子得自閉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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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, 作為地球上的一員, 我有義務分攤世界上的不幸。 老天爺說:“都年底了還有這麼多不幸沒派送出去, 今年的工作報告沒法寫啊, 那個蔡春豬, 你過來一下……”

據說, 已經生一個自閉症的家長再生一個自閉症的概率是20%, 自閉症男女比例為五比一, 就是說, 如果我再生一個女孩概率就小多了, 概率是……數學我沒學好, 算不出來了, 抱歉。 總之, 概率少之又少, 但概率小也是概率。 老天爺說:“蔡春豬怎麼又是你, 你來得正好,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……”你說我沒事老在老天爺眼皮底下瞎轉悠什麼, 有病啊!我該去牆上刷一條標語:防火防盜防老天爺。

每次從外面回家, 都到樓道了喜禾又往前跑, 這時我總是在後面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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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喜禾, 別跑遠了, 回家。 ”

“沒玩夠是吧, 明天咱們繼續玩。 ”

“回來, 聽到沒有, 再不回來爸爸生氣了。 ”

“爸爸真的生氣了!”

……

別說生氣, 就算是我氣炸了也沒用。 你知道的, 我兒子根本聽不懂我說的話, 或者根本聽不見我說的話。 之所以我還總是這麼說, 就是模擬普通父子的關係。 就像人常說的, 我得不到我還不能想想嗎?如果我有個普通的孩子, 我就用不著模擬了。

我說:“女兒, 明天再玩, 現在咱先回家。 ”

她說:“爸爸再玩一會兒。 ”

我說:“一會兒就演《智慧樹》了, 快回家。 ”

她說:“我不看《智慧樹》, 爸爸, 讓我再玩一會兒。 ”

我說:“好吧, 十分鐘。 ”

……

好像很幸福的樣子。 因為這種幸福的誘惑, 所以有時又很衝動, 我跟老婆說:

“要不, 咱們再生一個。 ”

老婆說:

“你跟別的女人生去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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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我真的跟別的女人生了一個孩子, 喜禾就會有一個弟弟或妹妹, 但就沒有了爸爸――我早被我老婆弄死了。

有一次一個家長鼓勵我:

“如果只有一個自閉症的孩子, 你的人生百分之百就輸了;如果你之外還有一個普通的孩子, 你就只輸了一半……”

理論上, 我們的人生還沒有完全輸掉――如果我生一萬個普通孩子, 失敗就被稀釋得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了。

但我生不了一萬個孩子。

但我能吃一萬元錢的冰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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